作者志愿者眾籌起訴《錦繡未央》原著小說是否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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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志愿者眾籌起訴《錦繡未央》原著小說是否有毒

11月11日，《錦繡未央》在北京衛(wèi)視，東方衛(wèi)視同步播出，也將在網(wǎng)文界曾經(jīng)轟動一時的瀟湘書院“大神”秦簡抄襲事件推到了更多人的視野之中。

電視劇《錦繡未央》改編自秦簡的同名小說（原名《庶女有毒》），這部近270萬字，實體書共6冊的長篇小說，不僅吸納了宅斗，重生，宮斗，復仇，言情等當下網(wǎng)絡文學的熱門元素，更被指出吸納了超過200部小說，共上百位其他作者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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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未央》：攜帶原罪的所謂IP

2013年2月，知名小說網(wǎng)站“瀟湘書院”的重量級作者秦簡的小說《錦繡未央》（原名《庶女有毒》）首次被讀者爆出涉嫌抄襲。秦簡當時態(tài)度強硬，拒不承認抄襲，并表示讀者列出的證據(jù) “根本就是修飾性詞語，在任何一個作者文中都能找到類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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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簡的回應截圖

這時，許多熱心網(wǎng)友已經(jīng)開始自發(fā)將《錦繡未央》和被抄襲作品進行比對，并做出網(wǎng)文圈內(nèi)常見的用以對照是否有抄襲情況的“調(diào)色盤”為證，秦簡不得已做出了道歉聲明，但也只承認了“服飾描寫和形容詞”，仍堅持聲稱全書情節(jié)基本原創(chu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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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25日，瀟湘書院發(fā)布了公告，稱《庶女有毒：錦繡未央》一文“確有借鑒行為”，要求秦簡刪除借鑒部份語言描述，對作品進行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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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公告下方顯示的瀟湘書院“關于作品的抄襲舉報，認定及處理辦法”可知，該網(wǎng)站對抄襲的作品有兩個判定等級：借鑒過度及抄襲。前者整改，后者刪文。常規(guī)的處理方法是，涉嫌抄襲文章鎖文直至抄襲部分清理干凈再放出，而公告發(fā)布之后，秦簡只字未改，小說不僅沒被鎖文，還仍然享有最好的推薦。

瀟湘書院對于《錦繡未央》的處理在當時被視為對秦簡的包庇，受到部分作者和讀者的質疑，而瀟湘書院則質問反抄襲作者：“你敢保證你的作品里每一句話都是你首創(chuàng)的嗎？你敢保證百度里絕對找不到和你任何一句話類似的內(nèi)容嗎？”甚至在之后對公開反對秦簡的幾位站內(nèi)作者以破壞網(wǎng)站聲譽為由進行了處罰。

截至2016年7月，據(jù)微博ID“言情小說抄襲舉報處”（下稱‘抄襲舉報處’）的置頂微博顯示，《錦繡未央》抄襲情況的初步整理已經(jīng)完成，被抄襲小說多達200多部，全書共294章僅9章未抄襲，抄襲手段多為整章復制。全文主線、支線、框架人設甚至人名照搬08年耽美文《長歌天下》，大量抄襲《禍國》《九州縹緲錄》《一世為臣》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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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13年起至今3年多的時間內(nèi)，小說原作秦簡雖然被推下神壇，退出網(wǎng)文屆，但卻用本名周靜拜入于正門下，以新人編劇之姿繼續(xù)行抄襲之事，其參與編劇的電視劇《美人制造》涉嫌抄襲周浩暉的小說《邪惡催眠師》。不過，此案一審判決駁回了周浩暉的訴訟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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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懷有原罪的《錦繡風波》卻能在從未甩脫抄襲指責的情況下，從IP到變現(xiàn)，一路順風順水。

2013年7月，《錦繡未央》實體書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8月電視劇版權售出。

2015年4月，《錦繡未央》拍攝制作備案，同年12月，該劇開機，

2016年11月11日，電視劇《錦繡未央》播出。

事關抄襲，創(chuàng)作者是天然的同盟

在《錦繡未央》從小說走向影視化的道路上，每前進一步，抵制者們就會不厭其煩的舊事重提一次，2015年8月12日，“抄襲舉報處”在微博上發(fā)布了志愿者們歷時2年多制作的《錦繡未央》“調(diào)色盤”，滿目的色彩斑斕足見該文抄襲范圍之廣，程度之深。反抄襲志愿者們的成果令人驚嘆，更可貴的是他們和此事并無直接利益相關，志愿者們的身份大多是被侵權作者的粉絲或單純抵制抄襲行為的讀者。

在志愿者們的努力下，更多的人知道了《錦繡未央》的斑斑劣跡并為之震驚，雖然反對的聲浪越來越大，但對于一個已經(jīng)有資本介入的影視劇項目來說，這些聲音仿佛遠在天邊，而利益已經(jīng)近在眼前。但客觀上，這件事的影響力也隨著該作品的影視化，從相對小眾的網(wǎng)文圈擴大到了微博等網(wǎng)絡平臺，也震動了業(yè)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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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有毒》調(diào)色盤局部截圖

在眾多志愿者的努力聯(lián)絡下，一部分本就有意起訴的作者聯(lián)合起了更多同病相憐的作者，他們決定通過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權益。但在我國，產(chǎn)權官司從來都不是好打的。

首先在本案當中，由于牽扯人數(shù)眾多情況復雜，志愿者們嘗試去一一聯(lián)絡他們，但很多作者不愿意起訴。對于此現(xiàn)象，曾經(jīng)在瓊瑤訴于正抄襲案中應邀作為獨立第三方進行劇本比對的編劇余飛的解釋是，有的作者顧慮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有的則是害怕惹上麻煩，小透明擔心賠不了多少錢，大神們不屑于這點賠款，甚至還有的寫手自己的被抄襲作品同時也涉嫌抄襲。

此外，資金問題也無法回避，打官司需要錢，需要很多錢。除去律師費還有訴訟費，公證費等基本費用，加在一起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而很多寫手收入并不高，愿意站出來維權已經(jīng)不易，可能無法承受敗訴帶來的資金壓力。更何況，結合以往的一些維權案例，勝訴都有可能得不償失，敗訴更是血本無歸。

今年3月，一位志愿者找到了知名編劇汪海林，希望業(yè)內(nèi)能夠了解《錦繡未央》是一部涉嫌抄襲的作品，同時希望從汪海林這里獲得一些專業(yè)的意見和幫助。汪海林同時負責中國電影文學學會和中國電視劇編工委維權和紀律方面的工作，他告訴界面娛樂，最初得知這件事時他是有點不大相信的，“我覺得，抄襲不可能這樣抄”，但看到志愿者們收集的信息，比對的情況時，汪海林十分震驚，建議被抄襲作者采取法律手段進行訴訟，并為他們介紹了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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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解到作者們在訴訟費用上的顧慮之后，他聯(lián)絡了自己編劇界朋友們，大家都為抄襲事件的嚴重性所震驚，又被志愿者們的行為所感動，于是私下發(fā)起眾籌，為有意起訴的作者籌集訴訟前期所需的費用。在短短半天之內(nèi)，他們就籌集到了訴訟前期所需的費用近十萬元。據(jù)汪海林透露，律師團隊給了有意起訴的作者們一個很低的價格，相當于參與此事的編劇們，律師團隊和志愿者們都在做公益。

汪海林介紹，目前作者們?nèi)蕴幱谔峤蛔C據(jù)的階段，可能將于近期立案。另外由于電視劇才剛剛開播，還無法完全了解電視劇是否對涉嫌抄襲的情節(jié)有所呈現(xiàn)，這次訴訟將僅限于原著小說部分。

但即使電視劇《錦繡未央》真的是淤泥中開出的一朵白蓮，電視劇出品方就毫無責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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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襲舉報處”認為，版權購買方絕對有責任，“他們買下一本書的IP，肯定要事調(diào)查這本書的內(nèi)容、網(wǎng)絡熱度、口碑。而《錦繡未央》是在爆出抄襲后賣的的版權，所以影視公司或多或少了解情況。” 汪海林在得知該劇的制作方是華策影視旗下克頓影視后，也對華策做出過善意的提醒?？祟D影視是華策影視旗下克頓傳媒的子公司，《錦繡未央》電視劇項目就是有克頓影視制作的。界面娛樂也聯(lián)系了克頓傳媒IP中心總經(jīng)理孫麗，對方表示不接受采訪。

汪海林認為，這樣一個購買行為絕對是應該反思的。如果不了解情況，是過于草率；如果明知涉嫌抄襲還要購買，就是目無法紀，漠視著作權。更有甚者，如“抄襲舉報處”所介紹的，“有的影視公司就公開說過，看中抄襲文的自帶熱度，因為能省許多宣傳費用?！?/p>

盡管汪海林表示，從編劇的角度上講，針對這起訴訟，他們能做的事情很有限，除了道義上的支持就只能有錢的出錢。盡管他們之中有人提醒過片方，有人提醒過播出平臺，但這種程度的發(fā)聲顯然無法動搖一個動輒千萬的影視項目的走向。

“我們無法影響政府的決策，也無法影響播出平臺的決策，投資人更指望不上，我們只能指望自己。我希望編劇同仁不要助紂為虐。職業(yè)編劇，有節(jié)操的編劇，少一個去參與改編抄襲作品，投資人做這個事兒的困難就增加一分，哪怕為他們增加了一絲一毫的困難，也是我們的貢獻。我個人會在我所在的協(xié)會（中國電影文學學會和中國電視劇編劇工作委員會）號召會員不要做這樣的事，并且我希望能夠在協(xié)會內(nèi)推動一個章程，明知是侵權作品仍去參與改編的，退出協(xié)會?！?/p>

正如余飛所說，天下創(chuàng)作者是天然的同盟。涉及底線，不得不為。

司法要有牙齒，行業(yè)要有規(guī)范

盡管說著指望不上政府，汪海林也對政府機構表示了一定的體諒。他表示雖然從目前來看，廣電總局的人力，精力的重心沒有放在原創(chuàng)內(nèi)容的保護上，但面對當前“全版權”的新形式，他們也處于一種茫然，自顧不暇的狀態(tài)。汪海林希望國家能夠完善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哪怕先建立起行業(yè)規(guī)范，在主管部門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之后，再去評判他們的作為。

11月14日，國家版權局發(fā)布了《關于加強網(wǎng)絡文學作品版權管理的通知》，意義重大?！锻ㄖ分幸缶W(wǎng)絡服務商建立健全四項工作機制，具體包括侵權處理機制、版權投訴機制、通知刪除機制和上傳審核機制。汪海林認為如果《通知》落實到位，現(xiàn)有的抄襲作品侵權的問題就可以從源頭上規(guī)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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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該訴訟的涉及到的一些法律問題，界面娛樂采訪了中國知識產(chǎn)權與文化傳媒領域的資深律師王軍，他曾是瓊瑤訴于正侵犯著作權維權案中瓊瑤的代理律師。王軍律師表示《錦繡未央》的訴訟和瓊瑤訴于正相比，一個主要的差異在于瓊瑤一案的的侵權作品指向相對單一，就是《梅花烙》，而《錦繡未央》涉及作者眾多，如果每位作者都就自己認為被抄襲部分提出指控，那將會是一個個單一的案件。無論未來是否一起審，就個案來說，侵權的比重和情形，體量上都不太一樣，因此后續(xù)訴訟策略，法院裁定也會不一樣。

王律師同時認為，《錦繡未央》一案談不上難度更大，也不會對原告有所不利，但需要指出的是，《錦繡未央》的訴訟工作量可能會相當大，需要做的比對工作可能數(shù)倍于瓊瑤的案件。

由于目前《錦繡未央》的訴訟應該不涉及電視劇，如果等劇集播出后提出對《錦繡未央》電視劇的侵權，那么瓊瑤訴于正一案將更具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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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軍律師向界面娛樂表示，近些年來，總體來講對于權利人的知識產(chǎn)權的司法保護力度在加強，無論是判賠額還是在要求停止侵權方面。作品一旦禁播，電視劇的投資方和制作方都將面臨很大的風險。因此對于維權的舉措一定要支持，這對于整個行業(yè)都會有積極的影響。

他最后引用北京知識產(chǎn)權法院宿遲院長的一句話：“司法要有牙齒，知識產(chǎn)權侵權案件，法官兒寧可判得侵權人鬼哭狼嚎，也不能讓權利人怨聲載道。”

結語

曾經(jīng)態(tài)度強硬的瀟湘書院近日悄然下架了秦簡的所有作品，包括她的作者身份。國家對原創(chuàng)和版權的保護在逐步完善，一切似乎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但借著IP的東風，已經(jīng)有很多涉嫌抄襲的作品版權被買下，其影視化作品很大概率將在未來上映。抄襲與被抄襲，抄襲與二度抄襲，仍然每天在上演。

為什么網(wǎng)絡小說的抄襲現(xiàn)象如此嚴重？為什么影視制作方敢于購買背景不夠清白的IP？

一部作品從IP到變現(xiàn)要經(jīng)歷多個環(huán)節(jié)，一部涉嫌抄襲的IP如果最終能登上銀幕，必然要經(jīng)過沒有底線的抄襲者，審核不清處理不嚴的網(wǎng)站，利欲熏心的影視公司，助紂為虐的編劇和唯利是圖的播出平臺。如果抄襲的作品是一顆火星，接下來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是加在這點火上的干柴，最終看似紅紅火火，實則是整個行業(yè)狂歡式的自焚。

一位網(wǎng)絡作家青小丘在微博上寫道：“有人說才華是抄不走的，這道理我認，但是熱情會被消磨殆盡的?！?網(wǎng)絡文學的現(xiàn)狀是，抄襲幾乎零成本，風險極小，而維權則成本高，代價大。當寫作由創(chuàng)作變成了生意，資本愿意為抄襲開出一條捷徑，當整個影視行業(yè)都在喊著“IP為王”的時候，是不是該有人多問上一句——這是你的IP嗎？

但這句話，本是不用問的啊。

來源：界面新聞

作者：孫丫婷

編輯：IPRdaily 趙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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